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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月上重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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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第80章
      老杜时常也能收获不少帮派内情,但那大多都来自各街道的地痞流氓。
      奇怪的是,自己一路都来,虽然刻意避了人,却没有听到半点风声。
      “你这些天,为什么没逃出去?”楼枫秀问。
      “命都不在自个手里,往哪不是死路一条?这不刚知道了点音信,就跟二撂子来找你回来了,诶,阿月人呢?听说他伤的厉害,人怎么样?”老杜没有直面回答,不动声色岔开话题。
      “他没事。”楼枫秀定言道“在世外仙家中养伤,还不能回城。”
      “那改日,改日回来,秀儿,有要帮忙的你开口。”
      还真有。
      “身上有没有银子?”
      “有,你要多少?”老杜不由分说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。
      楼枫秀盘算了下,他跟阿月在世外仙家里用药吃住,满打满算一旬零一日。
      虽然世外仙记账已经记到了八两,但抛开虚的不说,怎么着也得给个二两银子吧。
      “二两吧。”
      “行,我找找。”
      地下赌坊非富即贵,做戏当然做全套。这衣裳不光外表光鲜,内里也藏着筹码。
      老杜在身上翻找出一只钱袋,那钱袋上绣着兽头,沉甸甸的硌手,他没来得及看,并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,倒出来后,才发现里面是满满一袋地下赌场的筹码。
      见状,双方都怔愣了片刻。
      众所周知,尽欢场筹码都是真金现银,这筹码上拓印着兽头,绝非来自尽欢场。
      老杜讷讷收手,干笑道“拿错了。”
      楼枫秀忽然抓住他的手,手背上几道醒目的抓痕。
      “老杜。”他死死掐住他的手腕“你刚才说,昌叔,怎么死的?”
      他的手腕在他掌心发抖,但不是因为疼痛。
      楼枫秀能感受到他脉门跳动的迅猛,皮层血液迅速发热。
      老杜不逃,或许是因为他躲的足够好。
      可如果昌叔就死在了今日,那他怎么确认白虎堂会不翻旧事,还能穿的这样光鲜体面,第一时间来寻他回城?
      “死都死了,有什么好问的。”老杜佯装轻松,语气却有些脱力“我跟撂子还没吃饭,就不跟去了。明天,我再带银子过去。”
      老杜不想多说,以楼枫秀能耐,肯定撬不开半点。
      楼枫秀存起满腹疑虑,挂念阿月,只好先离城,回了柴院。
      世外仙拿到药,看了他两眼,他唇角伤口结了血痂,脸上还有扫帚竹枝子扫过留下的细痕。
      知它来源也许不善,倒也不多话,直对楼枫秀道“先说好,老夫医术祖传的,绝对药到病除。但是,铁了心找死的,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。”
      楼枫秀正要进屋去看阿月,闻言问“什么意思?”
      “那伤口长势不好,线可不是老夫要拆的!可我不拆,他自己上手,这谁拦的住?”
      楼枫秀闯进卧房,阿月仍在沉睡。
      兰秋见人进屋,立马做贼似得拿着擦脸的湿帕子起身让开。
      薄褥褪在腰间,他看到阿月凝如白脂的背上,纵横着一条半尺长短,蜈蚣般丑陋的疤痕。
      它愈合的缓慢,经过挣动和莽撞的拆除过程,周遭泛起淤青红肿。
      “臭小子刚醒,听你出门就要追去找你,老夫警告他伤口没拆线,乱动会恶化,你那是没看见,他自个摸索着上手就拆!拆完还问我你走的哪条路!老夫年纪大了,你也知道,秋秋力气又小,我们实在拦不住,只能用麻沸散把他捂晕了。秀秀啊,你知道麻沸散多贵吗?十里八村只有老夫家里备着,我已经让秋秋记账了哈,一共十一两,也不是很多,就是跟你说一声,以免到时候不好对账,你说是吧?”
      阿月似乎很不安,他的眉心揪紧,眼皮不断跳动,呼吸短促,仿佛在噩梦中剧烈挣扎脱救。
      楼枫秀半跪在地,俯首贴上他的额头,难得轻声讨哄道“阿月,我没事,我回来了。我等你,你醒了,我们就回家。”
      他大抵听到了,眉心渐渐舒展,噩梦迎来终结,缓缓平复下来。
      楼枫秀守了一夜,天方大亮。
      世外仙早起进屋复诊,验罢伤势,感慨道“果然,老夫说的没错吧,一帖药下去,一夜都没起烧!”
      “枫秀。”少年欲醒,梦里低低喊了一声,声音大概只能被蚊子听见。
      “我在!”楼枫秀扒开世外仙,立刻凑上前。
      “凑这么紧干什么,去去去,端药去!”世外仙斥道。
      “好!”楼枫秀又立刻抽身,刷一下没了影子。
      世外仙见阿月撑身落榻,面上气色恢复不错,遂交代道“月月啊,你背上伤口表层看着好,里面还虚,少走动,少动气,没有任何事比自己的命重要,知道吗?”世外仙道。
      “晚辈明白,谢谢您。”
      “诶,这么多天了,终于听见一个谢字!后生懂事啊!”世外仙爽朗笑开“你倒不必谢我,银子老夫记着账呢,尽的不过是为医者本分罢了。要谢,就谢你这朋友,为你之心吧。”
      楼枫秀回来后,兰秋再次失去照顾病美人的机会,被打发在药炉跟前煎药。
      药汤刚煨好,她端下药炉子倒入碗中。
      药炉子还没放手,就被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楼枫秀抢先一步端走。
      “等等!”她着急道“说好了你守阿月哥哥我煎药,煎完让我喂的!”
      “下次。”楼枫秀诓骗道。
      “等等!你,你门还没修好呢!”
      “喂完修。”
      “等等,等等!你,你一大早什么也没干,鸡还没喂,夜壶都还没倒!”
      她上前想要从他手里端过去“你还是先干活!”
      楼枫秀心情好,不想搭理她,绕开人就往前走。
      “跟你说话呢!”兰秋使唤他使唤成习惯了,不过今非昔比。
      阿月已经没有大碍,等会老杜就来还钱,他哪还有空看她脸色。
      “滚开。”
      “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?”兰秋上手就要夺,他怕撒了药,小心退了一步,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。
      兰秋猛然接触恶霸一样的眼神,顿时横不起来了。
      她抽抽泣泣,开始找支援“爹,你看秀秀啥也不干,我夜壶都满......”
      “自己倒。”楼枫秀恶狠狠道。
      “咋啦秋秋?”世外仙的声音从房中传来。
      “以后,自己倒。”他又重复道。
      兰秋受到了威胁,支支吾吾回应“我,我,我,我说我要自己倒夜壶!”
      “哎哟!”世外仙欣慰不已“秋秋长大了,近来越发懂事,为父深感欣慰啊。”
      阿月完全清醒过来后,用了药,便由楼枫秀搀扶下地,出了房门,在晨阳下缓缓活动筋骨,活血化瘀。
      灶火刚熄,二撂子便提着大包小包补品,走过硕果累累的菜地,前来接俩人回家。
      老杜虽然没来,但他安排的讲究,除了一堆孝敬补品,还让二撂子酬谢世外仙一锭十两重的银子,以及一进门就磕头。
      此举,除了担心二撂子传不好话,还担心楼枫秀没有一张说得出感恩戴德话的好嘴。
      世外仙总是不能适应这类磕头大礼,只好在开饭时给胖小子多盛两碗米饭。
      “老杜怎么没来?”楼枫秀问。
      “杜爷还有事呢,我自个先来啦!”二撂子说罢,两手抓住阿月,泪汪汪道“阿月,你还活着,真是太好了!杜爷让我明日来,可我今日就想见到你!”
      阿月温微一笑,没有挣脱,倒是楼枫秀急匆匆打开他的手,制止道“你小心点,莽莽撞撞,弄疼了阿月!”
      “是啊!”兰秋苟同道“对待伤患要温柔点,得这样摸才行。”
      紧接着少女的柔软小手也被毫不犹豫打开。
      早饭用罢,几人就要走了。
      世外仙认为阿月必须多多休养,他伤势恢复不大好,留在这里还能随时看诊。
      只是阿月执意要走,楼枫秀不会劝人,于是反复记下世外仙交代各种事项。
      世外仙留不住人,于是喊秋秋拿账本核账。
      俩人核算半天,世外仙进屋一顿翻腾,而后找给了二撂子一把碎银子。
      楼枫秀正好扶着阿月出门,见状,拿过银子数了数,怪道“这七两八钱一十一文钱什么意思?”
      世外仙故作深沉道“行多少事,拿多少银子,这是本分。”
      “那你还日日乱记账?”
      “哦,哄小孩玩的。”
      “......”
      阿月就要走了,兰秋拦不住,只好翻箱倒柜送出一把花边油伞。
      “阿月哥哥,你看日头渐大,路上发汗见风就不好了,我把我最爱的伞送你撑着!”
      楼枫秀拿起钉子锤,准备最后再修一遍柴门,见状,先走过来,把伞夺走,递给了二撂子。
      “你放心,我背着,不让他落地,二撂子过来撑伞。”
      “那你走路那么快,震疼阿月哥哥伤口怎么办?”兰秋不放心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