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“变为人形不难，但是会有些疼。”猝然直面洛临被堵得乱七八糟的经脉，沐桐仁眼前一黑。
呵，难怪会变不回去。
“我原身不怕……唔……好痛啊师父！”沐桐仁没给洛临准备的时间，洛临体内被桑木紊乱的灵力即刻被另一股不容置喙的灵力裹挟，自丹田而起，在周身经脉内横冲直撞——
木系灵力退出经脉时，洛临倒在地上，目光呆滞。
这简直就是把他由内而外拆了一遍！
“好了。”事了拂身去，沐桐仁温和一笑。
被扩宽疏通的经脉里，灵力重新流淌，洛临坐起身，惊喜发现自己的两只爪子已经变回人类的双手，被桑木刺穿的孔洞也一道痊愈。
就是……耳边多了些杂音。
[我抽不死你！！！]
[把主人本体折断，还把我盘成麻花，穷奇果然不是个东西！]
[看什么看？老子骂的就是你！]
“师父，我是不是伤得太重，出现幻觉了？”洛临疑惑抬头，指着地上半死不活的藤蔓凝重道，“我怎么听见它在骂我……”
沐桐仁怔住。
藤蔓：？？！
[靠！！！这孙子的血竟然能强迫我认主！！！]
半死不活的藤蔓，彻底死在洛临脚边。
[老子不活了！！！]
“别闹。”一下要应付两个赌气的小孩，沐桐仁有些牙疼。
洛临扯住沐桐仁的衣袖，急道：“师父我真听见了！”
“为师不是说你，你先松手。”沐桐仁抬手收拢被洛临扯开的亵衣，目光却没离开地上装死的半截藤蔓，他低声解释，“洛临也没那么不好。”
屋内只有自己和师父两个人，洛临看了沐桐仁一眼，嘁嘁开口认错：“师父，我不好，总闯祸。”
糟心徒弟一晚上认了两回错，沐桐仁欣慰地把手按在洛临脑袋上，才刚摆上去，手心内便多了两团毛绒耳朵，手感极好。
“……”松也不是，揉也不是，沐桐仁有些为难。
[妖孽！]藤蔓不服。
洛临看着脚边的藤蔓皱起眉。
“我尚未传过洛临法器，要不你认个命。”沐桐仁拉下嘴角，心念一动，绕过洛临劝说地上躺平的藤蔓。
“苦口婆心”的相劝没劝到藤蔓心坎，它抽了两下，躺在地上继续装死，沐桐仁眯起眼，推开洛临，面无表情走到藤蔓面前，抬脚就要碾上去。
藤蔓在沐桐仁抬脚的瞬间，大惊失色地进行信仰之跃，重新缠回沐桐仁手腕。
[主人，我不想，我伤心。]
藤蔓也试图和沐桐仁进行单线联络。
洛临恹恹收回耳朵，持续震惊：“它……它又在说话！”
……联络失败。
“先安静。”沐桐仁板起脸，不知在说与谁听，但屋内骤然静下。他将盘在手腕上不肯离开的藤蔓扯下，灵力顺着指尖进到藤蔓中。
猜测没错，里面果真多了道洛临的神魂印记。
按理说，无论是法器还是灵宠，易主都需先抹去原主的神魂印记，才能刻下新的契约，但被洛临刻下神魂印记的，原也不是什么法器或者灵宠，而是一截没同沐桐仁伴身藤蔓本体彻底断开关联的枝蔓。
以上两种契印，无论那种，都断不会像现在这样，悄无声息。
若真如枝蔓所言，洛临的血能强迫它认主——
沐桐仁蹙眉，枝蔓非常懂事地按照沐桐仁的心意，隐去原本的模样，化成一枚衔尾环绕的木镯。
咦？
沐桐仁捏住木镯仔细端详。
没有灵力波动，沐桐仁只是想，木镯便又变回平平无奇的绿色枝蔓，他再想，枝蔓又化为木镯。
这小东西既然已经被洛临烙下契印，那他和枝蔓的联系怎么还会在？
真奇怪，这截枝蔓……好像仍是他的一部分。
沐桐仁又试了几次，藤蔓随着他的心念而动，他依旧能像驱使伴身藤蔓一般，驱使被洛临刻下神魂印记的枝蔓。甚至只要他想，他还能用这截有了新主人的藤蔓制住洛临。
化成木镯的藤蔓察觉主人想法，蠢蠢欲动地探出一小节枝蔓，然后被沐桐仁不动声色按回去。
他思索片刻，把木镯放到洛临手中，温柔道：“戴上它，然后将灵力注入木镯，试试能不能召唤出藤蔓。”
他是棵树，少点枝杈叶子不打紧，藤蔓也一样。
[我操？****……**……#※*]
还有什么比犯完错以后，紧接着被考验功课更让猫猫绝望的事情吗？
有，师父出的考题洛临连题目都听不懂，试题还骂得特别难听。
洛临忽然觉得手中的镯子变得格外烫手。
沐桐仁冷冷睨着谩骂不休的镯子，无形的威压迫得藤蔓立刻噤声，它为难地抽搐一下后，安静躺在洛临掌心。
“师父我不会。”准备就绪，偏差东风，化形三个月，只顾吃喝玩乐的洛临红了脸。
沐桐仁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第5章 方便为师随时把你绑回来
洛临把头垂得极低，声音也越来越小：“我不知道怎么把灵力引入木镯……”
诚实，是猫猫的美德。
沐桐仁：“……”
但在师父面前，不应该。
沉默简直振聋发聩，沐桐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他震惊道：“你白日还能把木剑变成锄头！”
养了洛临几百年，沐桐仁知道洛临性格懒散，不爱修炼，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洛临能废物成这样！能修出人身的妖怪……怎么会连最基础的法力都不会使……
沐桐仁一对探究的绿瞳盯得洛临打了好几个寒颤。
就算形体变化能用本能勉强解释，可在山下的村庄里，他明明瞧见洛临给木剑捏障眼法。
“大师兄给了我一沓符，我咬破手指就能用……”洛临越说越心虚，看师父不说话，洛临捏住一张隐身符，准备当场演示一遍。
洛临手心里的木镯很有眼力劲地伸出一截藤蔓，把洛临捏在指间的，塞在怀中的，零零散散一大沓乱七八糟的符咒，全都整合好递到沐桐仁眼前。
真是大意了……
沐桐仁接过符咒的手微微颤抖，他冷着脸，把符咒全部没收，捏紧了洛临套上木镯的右手手腕。
方才没仔细看，沐桐仁如今再次将灵力打入洛临体内，顺着经脉游了一圈，越探心越凉，探到最后，他都不忍把灵力抽离洛临身体，直接把它留在洛临丹田深处蕴养妖丹。
洛临才扩宽的经脉里空空荡荡，灵力的影那是一点没有，就连妖丹都蒙着层灰灰的薄雾，像个积灰的灶台子。
“用血催动符……”沐桐仁松开手，硬生生被气高了嘴角，“洛临，你可真是有实力的妖怪。”
难怪！
凌霄他们四只毛团在他灵力的影响下，百年内皆修出人身，唯有洛临……捡到时就能口吐人言，天生地养，吃饭睡觉都能算做修炼的妖兽，被他带在身边几百年，竟然才能勉强化为人形。
他们还贴身睡！
也就是说，他的灵力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影响洛临，而洛临几乎不自主汲取过灵力。
想来洛临或许早早便发现偷懒诀窍，在他身边几百年，只怕是一天都没有修炼过，每天找不同的借口赖在自家师父身边，全靠沐桐仁四溢的灵力支援。
只有积年累月的躲懒散漫，才能造就那般滞塞不通的经脉，亏他刚刚还以为是桑木的错。
洛临不知错，他讷讷道：“师父您都没教过我，我不会是应当的。”
这厮还颇为理直气壮。
沐桐仁抬手猛敲洛临脑门，他的好脾气……他有什么好脾气！
我个暴脾气！
沐桐仁的面色比雷雨天的涛涛黑云还要阴沉，洛临看得胆战心惊，他捏紧手腕上的木镯。
洛临膝盖一软，当机立断跪下：“师父对不起，您打我吧。”
今夜已经是第三回认错，沐桐仁波澜不惊抬起眼皮，冷淡道：“打你就会了？”
洛临下意识想点头，但看清师父气到飞起的眼尾小痣以后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。
“不会，但我保证以后会好好修炼，也不……争取不闯祸。”话到嘴边，洛临自己也不太敢信，遂换了委婉的说辞。
说得好听，只怕是本性难移。
沐桐仁半个字都不信，他想不通，徒弟都是一样的养法，怎么偏偏洛临就被养废了！按理说，哪怕他没把洛临养在身边，洛临光凭妖兽血脉，也不该长成这样！
他召出一截藤蔓搀住快匍匐到地上的洛临，冷哼一声，他可受不住小废物灵机一动的大礼。
“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，好歹……好歹凝出了妖丹。”洛临才不想真的挨揍，他绞尽脑汁给自己递台阶。
“是个妖，都有妖丹，为师捡到你时，你就是妖了。”沐桐仁不领情，本体刚断就不说了，他现在被洛临气得头晕脑胀。